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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星期,我才有氣力回到當時的口試現場,
把那整個經過給回想一遍。
小花老師主持,慣例是由外校老師當主席,
說明了我大概有的時間,然後便開始了向口委們報告了。
戰戰兢兢的把我的簡報檔給播放出來,
說的其實和計畫裡所寫的大同小異,就算有經過編排,
還是在此刻想來是亂七八糟的。
小花老師開始問了,一個接著一個的問,
倒不是針對計畫裡的任何文字或觀念提問,
事實上,根據見識過不下七場口試的超級 fogfog 事後說法,
老師們根本就沒有翻開來針對某行某句某字的問,
而是直指我來問。
我?針對我?
早就有老闆的提醒,身為研究者的我勢必要現身在研究裡,
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將部分的自己給放了進來,
所以在整個報告過程,我是沒怎麼現身的,
計畫裡倒是放了一堆(見三重市系列),
只是,小花老師似乎無法接受,在一個生命故事的研究裡,
研究者與受訪者的關連交待得不清不楚,
他說,他看不到我。
小花老師還指出,以我這計畫的背景,
其實有三條路可以走,一是回到我最初的動機,
二是回到受訪者與我在工作上的平行關係,
三是走向受訪者的生命故事。他還明示暗示,
第二條對我是最有利的選擇,甚至還建議這條路會有些風險,
至少跟我目前的工作相近多了。然而如果我選第三條的話,
他再說一次,他看不到我,看不到我與受訪者的關連。
我努力的說明與解釋,一再說明我與受訪者的關連,
但這似乎不夠,他要的不是這些。
小心老師也提出她的看法,企圖指導我一條明路,
想要帶我走過這場混亂,似乎她在這過程中呈現另一種觀點,
試著給我機會去說明,只是我過於駑鈍,或者說,
我過於堅持,非得要走第三條而停在那裡。
中間一度氣氛凝重,我也說不出個更好的所以然來,
到最後,小花老師,嘆了口氣,
那你記得要找個支持團體。這條路不怎麼好走。
一是出於急迫與無奈,二是出於努力後的委屈,
三是,我似乎被這句話給打到,給撞到了。
一開始,我還沒注意到這一撞的力道,
努力讓自己恢復平衡,想要拿樁站好,
一料這一撞的後勁頗強,退了幾步的我,再站好,再後退,再站好…
到最後,眼眶邊的淚水滾了下來,我才體會到那一撞的力道,
竟是這麼深,深到我抽搐了好一陣子,邊說邊抽搐著身子,
一度小心老師問我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仍然選擇面對。
衛生紙根本止不住我深深的激動,
源自身體深深的力量,很久很久很久沒這樣子的哭泣與抽搐,
我終於看到了是什麼讓我非得選擇第三條路,
一種人與人之間共通的力量,像是存在心理治療裡所說的終極關懷,
我們終究是孤孤單單的站立在這地面上,
就算是有父母家人,有配偶有另一半,這憑恃到最後還是會消失,
孑然一生。
我永遠清楚記得1993年12月31日的那個夜晚。
暗黑夜幕無邊無際的罩著馬祖南竿,海風蕭蕭,
只有一盞五百瓦的燈泡,照著我,
以及一群跟我同樣在彼地勞動的不願役士兵,
為了工程進行的需要而無法安歇。
我被拋擲到馬祖小島(我也被拋擲到這個世界上),
就算是已經混了近三個月的連隊弟兄,
還是讓我看到「孤獨」清楚浮現在人際關係的斷裂上,
無從遁逃的孤獨。
我在酒樓的廂房裡,我在馬祖的日子裡,
我在受訪者的故事裡,讀到的都是一個個孤獨的故事,
用盡全身所有的氣力,只是了逃離孤獨而已。
小花老師看到了,他從我的抽搐中看到我的力量,
那堅持,這研究,其實是我的召喚,
而不是因為便利取樣,而不是受訪者的精彩生命(的確是很豐富);
阿貓阿狗的生命固然也會很精彩,
但是感動我的,困住我的,其實還是我自己。
無從遁逃的自己。似幻似真。
原文出處: 論文計畫;被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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