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下去！」「用力！」
這個場景，不是在健身房裡、健身教練用力催促著；也不是在田徑場上，大家拼死拼活、只為得了到最好的成績；咬牙切齒、手忙腳亂、狼狽不堪、氣定神閒、青筋畢露…總之，所有你想得到的形容詞，在這過程中都不會出現。
事實上，這是在麵包工作台上，一群人對著自己手上的麵團，各自用力著。至少這是我經歷的版本。
如果只是用力摔下去，情緒就可以獲得照顧、獲得抒解的話，那這樣的情緒也太強烈、太單一、太好搞定了。
大多數的時候，心理師的情緒要保持穩定，不能隨著當事人的情緒波動起舞；如果太容易受到影響的話，會談過程中同時看到兩個淚流滿面或是面紅耳赤的人，「秋水共長天一色」恐怕分不清誰是當事人誰是治療師，那大概也不會是太好的場景吧。
＊ ＊ ＊
麵粉150公克。
「麵粉一百五十公克，」我看著食譜，心裡默念著。先按下電子秤的開關，放上裝麵粉的塑膠盒、歸零。再拿出塑膠量匙，「68、133、158」不鏽鋼電子秤的深色LCD區數字隨著我舀出的麵粉而跳動著。
「太多了，會超過食譜的數字太多了呢？」我稍稍用最大的量匙刮了些麵粉倒回塑膠盒裡，「153」，電子秤的數字是這樣，差不多可以了吧，我想。
水100公克，食譜的下一行這麼寫。
「水一百公克，」打開水龍頭時，我才突然意識到尚未撥到淨水器的位置，「31」，那個在電子秤上、歸零過的塑膠杯已流進了一些水，LCD數字從「0」變成了這個數字。
「喔噢，」我趕緊關上水龍頭，切換到淨水器設定，一時還猶豫著要不要把那一些些、還不到一瓶養樂多的水給倒掉，重新取水。對於廚房的設施太過於熟悉，動作也往往變得自動化，經常得要注意到自己的動作有誤才會停手。要是不注意，盆子裡的嬰兒也被倒掉了。
要先「注意」到才行。
就只停了那麼一下下的時間，我再度打開水龍頭，「47…62…84…105！」幸好這次水龍頭沒有轉得太快，數字沒有跳得太快，只不過，沒掌握好數字跳動的節奏，水量還是多了點。
＊ ＊ ＊
理論上，心理師的心境該像是玻利維亞的烏尤尼鹽湖，忠實的映照出當事人的天光雲影。
如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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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理台上那被我舀了3匙又減了一些的蒙布朗，「白頭搔更短」被我削了些。正當我舉起手時，「咦？我洗過手了嗎？」酷斯拉猛的停下來，「還是再洗洗手吧。」
生活中有很多可以隨便的地方，譬如騎車等紅綠燈時超過停車線、走路沒有靠右邊（？！）、鼎泰豐好用的牙籤順手多取幾根…等，族繁不及備載，但通過食品安全衛生相關法規筆試、取得丙級麵包烘焙證照的我的食品衛生良心，卻不允許我「垃圾吃、垃圾肥」。
這是原則問題。
（Ignaz Semmelweis：什麼？洗手不重要？！真的是這樣子嗎？就算我是菜鳥，關係到生死的小事就是大事，怎麼可以輕忽呢！）
左手伸向洗手乳罐、右手同步跟到給皂口，左手按壓了兩下，右手掌接過細細的白色泡沫洗水乳，左右手掌順勢搓擠，泡沫漫溢指間…指甲縫…細細搓過兩三遍後，右手打開水龍頭，慢慢細細的再度搓起手、沖淨手上的泡沫，在一旁的拭手布擦乾雙手後，再度回到工作枱上。
對著削平的白色山丘，左手幾乎不受阻礙的一路伸到底，手指輕輕撥開麵粉，直到形成隕石坑、可以看見人造石流理台的灰色花紋，提起手，掌間尚有潮潤的地方沾了些許的白色麵粉。Oops！剛剛太用力了，有些麵粉從中間裂開了！我輕輕的把裂開的麵粉牆攏起來，讓它形成一個連續而沒有中斷的麵粉牆，形成完美的阻隔體。
酵母粉1/4t。
「酵母粉四分之一梯，」我瞄了食譜一眼，右手伸向4個1組的量匙，拎起最小號的那個，輕輕的挖了一瓢。「好像太尖了，」右手輕輕抖了一下，「嗯，可以了。」
不到1秒間，茶色顆粒狀的酵母粉散落在麵粉坑裡，相較於高大的101大樓白色粉牆，酵母粉堆疊程度略略和一輛貨櫃車相近，灰色流理台檯和酵母粉顏色相差不會太多，不過在燈光下，酵母粉還是在蝸牛視角裡看得出來陰影，終究還是跟工作台有些顏色上的差距。
偶而，很偶而，我會不經心的倒下酵母粉，又隨手抹過麵粉牆，以致於看不出是不是加過酵母粉，所以又再加了一匙的酵母粉。一匙1/4t的酵母粉約莫是1公克，相較於150公克的麵粉或100公克的水，其重量微小到可以忽略，而在冬天氣溫低的日子裡，加了一匙或兩匙酵母粉的麵團在經過一整夜的發酵後，幾乎看不出差異來；然而在熱情的夏夜裡，一匙或兩匙的差異…這麼說好了，錢塘江海潮跟颱風天的淡水河渡船口，前者猶有節制的波濤洶湧，後者驚濤駭浪外加風狂雨急，然後變成2011年泰國大水災的程度。遇到這種情況的麵團，放心，反正烘烤後也是進了自己的肚子，甭擔心。
＊ ＊ ＊
在我初初接觸諮商時，被前輩提醒，治療師的心境要像鏡子一樣，（至少比湖面小很多，容易達成）要能如實反映當事人的狀況，不要把自己個人的主觀經驗或價值觀或任何感受強加在當事人身上。我這麼的認為，也努力實踐前輩的提醒，因為，「反移情」是不受歡迎的。
BUT。
人生最厲害的「巴特」總是會適時出現，屢試不爽。因為，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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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貓督導要來寫「照顧自己的情緒」，眼看貓督導已經貼文了，才想起自己「不小心」把日期給記錯，囧。
只是，寫了近2000字的文章還寫不到一半，也只好心一橫，文章拆開來處理吧；富堅主義的奉行者，應該為數不少，不差我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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