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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稱她是小圓。

小圓是我在社團的朋友,大大的圓眼睛,捲捲的髮型,臉上有著些許的青春痘留下的痕跡。人哪青春,痘就有影。

細細輕柔的聲音,講話不快,和她說話時,那圓圓的眼睛、深棕色的瞳孔彷彿是把人給聽到靈魂去-她那專心的清澈眼睛裡幾乎可以看到和她談話時自己的身影。那年她才大學畢業,正進入職場開始工作,我們只是因為興趣相近而參加了同一個社團,又因為是同時期報的名,很多活動是一起參加,所以自然跟她也就比較熟悉了。

剛加入社團的我們,總是滿懷著抱負與希望,總認為自己還有許多的事要做,還有許多的理想要去完成,譬如說,小圓想要出國去深造,我也想著去國外讀書的念頭,於是乎,儘管我們碰面的時間不算多,都是偶而遇到,見了面還是有許多可以聊的事情:我在工作上的事情,她在工作上的事情。可說是兩個剛入社會不久的新鮮人,對於未來抱著許多的想法。

有一陣子,我好久沒遇到她,也沒有她的聯絡電話,想是她正忙的。直到遇見另一個朋友C,她和小圓也相熟,對小圓的情況也更瞭解,我向她問起小圓。

「她呀,聽說得到腦瘤。」C回答說,沒有多想什麼。

「什麼時候的事呢?」我有些焦急的追問著。印象中小圓一向都很健康,沒聽她提過任何的病痛。

「差不多有三個多月了吧。」C想了想,謹慎的回答我。

對噢,也真的有好一陣子沒看到她,是我對於周遭的事太遲鈍嗎?

「你有和她聯絡嗎?」「你有她的電話嗎?」我問C,希望能得到正面的回應。C在社團裡混的時間比我還久,相信是有辦法才是。

「有呀,她已經做完了一個療程,現在回家休養去了。」「那,我找一找再告訴你好了。」

一會兒,C出現拿了她家裡的電話給我。

接過那張小紙條的我,隨手放進口袋裡。不知怎麼的,我問了電話,卻似乎是無法正視這張紙的重量,只想草草逃離而已。小圓,才從大學畢業不久,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可怕的事發生在她身上呢?

那張記了小圓電話的紙,在我回家後又拿了出來,放在堆滿雜物的書桌上,至少沒有在褲子裡被洗衣機搓洗成漿,不過,記著小圓家裡電話的紙在那書桌上,在資訊公司上班的我有這個那個這些那些事情要做,就像是我滿腦子一堆想做的事卻沒有頭緒,小圓的事也就這麼忘在腦後。

元旦假期,正好我來個新年新希望,把桌上的事物給除舊佈新,一張張的紙要留要回收,一件件的物品要收要丟,我一樣樣的看著,記著小圓家裡電話的紙片也就這麼重新出現,我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

「喂,你好。」我有點結巴而不甚流利的向著話筒說話。「我是小圓社團的朋友。」

「呀,你好。」聽筒裡傳來的聲音有些蒼老,大概是小圓的父執輩的。

「聽說小圓腦瘤,也做了化療,不曉得…」關於探問病情這件事,永遠話是說不清的,也不知要從何問起的。

「她呀,現在在榮總追蹤呢。」聽筒傳來的聲音倒不顯得遲疑,回答得挺快的。

「請問,」我還是有些不安,小心翼翼的…

「請問,我方便去看看她嗎?」不曉得小圓的家人會怎麼回答…

「可以呀,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立刻記下她的病房號碼,兩天後,利用外放出去開會的時機,早早閃人,騎了機車去榮總個,來到她的病房。

「小圓~」那是雙人房,隔壁床位是空的,小圓的母親也在。小圓看見我,立刻露出她那溫暖而帶著些許靦腆的熟悉笑容。「小圓媽媽好~」這位該是她母親吧,反正稱謂錯了再改就是。那女士也欠身點頭微笑向我打了個招呼。

「你還好嗎?」我問了個不怎麼好的問題,也只知道問這個明顯是個蠢問題的話當做起頭。

「不怎麼好。」其實不用等小圓回答,我就知道答案了。那頭捲捲的烏黑秀髮早就消失不見,只留下頭頂淡青色的髮根。比我入伍服役時的髮型還要乾淨。

儘管如此,小圓的精神還算不錯,化療的結果不怎麼順利,所以醫師安排要動刀手術,所以我來的時機湊巧,正好她理完頭髮,尚未開刀纏上妙布。

聊了一陣子,知道了她的狀況,我也不曉得還能做什麼,便胡亂的結束了談話,反正探望的目的已經達到,況且我也認為,等小圓開完刀,相信以她的年輕及體力,很快就能恢復正常了吧。

* * *
半年後,我見到社團辦公室小動土木,多了個矽酸鈣板隔成的空間,並且還掛了個銅牌:「小圓遺贈」。

小圓終究撐不過25歲生日,她的父母按照她生前的願望,捐了筆款項,用來紀念這女兒曾非常重視的社團。

* * *
青春有時,咱這世人又能留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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